冬日的午后,陽光褪去了夏的灼烈,化作一層清淺的紗,覆在溪面上。沿著蜿蜒的溪岸緩步前行,最先撞入眼簾的,是那瘦了的溪水。不再有夏秋時節的奔騰湍急,它像一位沉靜的老者,緩緩沖刷著裸露的卵石,發出細碎的潺潺聲,是冬日里最溫柔的絮語。
溪水清得透亮,仿佛一塊流動的水晶。俯身細看,水底的水草褪去了翠綠,染上幾分淺褐,卻依舊執著地搖曳著,每一片葉尖都掛著細碎的水珠,在陽光下折射出微光。偶爾有幾尾小魚倏忽竄過,銀灰色的脊背劃破平靜的水面,漾開一圈圈淺淺的漣漪,而后便隱入卵石縫隙,只留下水面漸漸平復的痕跡,宛若不曾驚擾過這溪畔的寧靜。
兩岸的蘆葦早已白了頭,成片成片地佇立在溪邊長堤,像極了等待歸人的老者。微風拂過,蘆葦稈輕輕搖曳,雪白的花絮便隨風飄散,漫天飛舞,如一場細碎的雪,落在肩頭、發間,帶著幾分涼意,卻又溫柔得不忍拂去。我伸手去接,那花絮觸指即化,只留下一絲若有若無的輕癢,仿佛是冬的吻痕。
岸邊的柳樹垂下干枯的枝條,枝條上還殘留著幾片枯黃的殘葉,在風中微微顫動。細長的枝丫輕觸水面,激起一圈圈細密的細紋,與溪水的潺潺聲交織在一起,譜成一曲冬日的田園小調。陽光斜斜地照在柳樹上,將枝條的影子拉得很長,投在溪面上,隨著水波輕輕晃動,像是一幅流動的水墨畫。
沿著溪岸繼續前行,腳下的泥土帶著濕潤的涼意,混著枯草與泥土的芬芳,吸入鼻腔,讓人神清氣爽。陽光透過稀疏的枝椏灑下來,在地面投下斑駁的光影,走走停停間,光影在身上流轉,暖意融融,驅散了冬日的寒涼。偶有落葉順流而下,枯黃的葉片打著旋兒,載著最后的秋意,慢悠悠地奔向遠方,仿佛要將秋的余韻帶到冬的深處。
站在溪畔的石橋上遠眺,溪水蜿蜒向遠方延伸,兩岸的蘆葦與柳樹交織成天然的屏障,將這片天地襯得愈發靜謐。沒有城市的喧囂,沒有人群的擁擠,只有溪水潺潺、蘆葦輕搖、陽光暖照。這一刻,時間仿佛慢了下來,所有的浮躁都被這清冽的冬景洗凈,只剩下內心的平和與安寧。
冬日的溪畔,沒有春的繁花似錦,沒有夏的濃蔭蔽日,沒有秋的碩果累累,卻有著獨屬于它的清冽與溫柔。這瘦了的溪水,白了頭的蘆葦,干枯的柳枝,還有那暖而不灼的陽光,共同勾勒出一幅寧靜致遠的冬景圖,讓人沉醉其中,不愿離去。